心理師談罷工:解決制度問題,而不是解決提出問題的人

作者:林仁廷 諮商心理師

罷工有沒有可能遭濫用?每一件事都有可能被利用與黑暗面,更因此我們都要好好瞭解怎麼回事,不要太快短視近利,不去思考,單純S-R反應(EX:因為被空服員罷工,害我買機票出不了國…),近因看起來是空服員,但其實是背後的制度所致才對。

每一個行業都有自己的基準,所有人都在追求制度改善,整體社會才會向上,否則「不爽不要做」的結果,每個人都會淪到高工時領低薪(因為永遠有替代人力在補,老闆永遠不缺人…),當社會逐步往下,只有資方獨佔金字塔頂端。

我是已買長榮機票的心理師,我支持罷工,希望社會每個行業都能邁向更合理的工時與報酬,每個行業真的都需要,包括心理師這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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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資方經驗:小組長與兼職員工

某一段職場人生裡,我是管理兼職接線員的小組長,他們在線上接受來電者諮詢,每天三班,每班保持3~6線。我的工作一方面是監聽督導,一方面是隨機應變兼職人員處理不來的民眾。接受來電的業績怎麼算?不能讓對方等太久而漏接、通話時間及接聽後民眾的滿意度,跟一般電話客服都差不多。

我的管理態度很單純,我主要當他們的後台,行政方面準時讓其上下線,不拖延時間,若交班時突然來電那我就下去接。在後台的監聽主要是觀察與關心接線員的狀態,以避免有些人遇到奧客也不好意思求救,畢竟我(全職,小組長)才能代表公司說話與決定。接線員能不能好好服務,會不會混水摸魚?教育訓練是另一位同仁的事,我只放在「能讓他們專心接線的安心後台」。

後來有兩三位常常遲到、請假的接線員,老實說,我沒權限馬上開除,而若要等到規定犯滿,我的其他班也必定受影響,在不滿情緒過後,我決定找他們個別聊聊。這些人確實有自己的議題,家庭的、感情的、性格上的,我傾聽他們的故事,也從工作角度解釋行政上的困難,我請他們尋求專業協助,而我能做的,是班表前一天做一次提醒,如果還是遲到、請假,最後就請他們離開,所幸他們後來都有振作,也成為很好的接線員。

我這些理念沒人教,但身為資方的一員,我的認知是,協助底下員工讓他們做得更好,而所謂的協助,應是在行政面包括薪資水準、勞動時間、心理支持,在公司不用擔心東煩惱西,薪資福利夠,勞方才能專心做事,資方就有資格要求對方完成某標準。

員工不用賣命,勞資雙方本就是利益交換,在說好的條件下多一份平等尊重而已,都說好後,若是員工個人因素(而非公司環境因素)表現不好,我也會不客氣地跟對方說再見,後來在學校單位對工讀生也是如此態度,理由很簡單,我也希望自己是員工時可以有被尊重的對待,而不是我的工作條件被施捨,「被壓榨還要感恩有飯吃?」。

我當面試官時,都會發信肯定落選的求職者,請他不用氣餒再找適合自己的工作,我知道等候通知的焦慮與不安,要等一週沒通知才能猜是落選,但為何要這樣呢?資方不是獨裁的角色啊。

但是我沒想到,這個社會的勞動條件與勞資尊重越來越差,每個人都沉下去,互相打壓,於是我只能告訴後來畢業的求職者關於社會潛規則,也許感覺會挫折,然其實這並不是針對他個人,要他別太介意這個失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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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謂「罷工」?

先說一下罷工的定義好了。勞動部2018年1月2日勞動關3字第1060128991號函釋:「又工會依法行使爭議行為及設置糾察線係其法定權利,目的係為向雇主施壓,以迫使妥協進而達成其提升勞動條件,爰工會進行罷工僅係手段而非目的,至於糾察線之設置係為達到罷工之效果,而在罷工現場對尚未參加罷工之勞工或對消費者進行勸諭或阻止,使欲提供勞務之勞工或消費之民眾支持罷工,並在不影響人身安全及公共利益等情事之前提下,縱造成第三人一定程度之不便,仍應尊重與忍受工會爭議行為行使之權利。

白話版:「罷工就是要『影響雇主營運』讓消費者不便,進而向雇主施壓,讓雇主接受協商來達成勞動條件提升的手段。

 

為什麼要罷工?

罷工是弱者集結的手段,就像是集會遊行會封路一樣,勢必會造成一定程度的不便,讓社會大眾知道這是弱者唯一的發聲管道,使用群體的力量迫使資方來談。

「有能力談的,都嘛衣冠筆挺,進去立法院吹冷氣、喝茶遊說。沒能力、沒財力的弱者,才在凱道上大吼大叫還沒人理。同理,能談的都談盡了,才發動罷工」

這就是小卒集結吃帥,可以互相制衡的道理。如果沒有這樣,大的恆大,世襲傳承,奴隸的人性就此而生,整體社會的勞動條件向下沉淪。

以長榮航空在2019年4月起就展開協調,6月中罷工為例,媒體操控使得大眾認為「旅客好可憐」根本就是本末倒置。員工罷工的目的就是要旅客抱怨,向航空公司施壓,說為什麼你們公司的待遇會讓員工無法接受,你們公司快點改進(或是要開除不適任員工就開除,要走訴訟快去)。且由於航空業並非影響大眾生命安全、國家安全或重大公共利益之事業,故這樣的罷工並非嚴重影響。(資料來源:「長榮空服員值得我們的掌聲」D-Card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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罷工發動的心理條件

一群人要發動罷工,並不容易,「取得『合法罷工權』必須經過的法律門檻本來就像『過五關』:首先必須由工會大會表決通過,送主管機關進行『調整事項』的『勞資爭議調解』,調解會議調解不成後,還要經過工會會員『罷工投票』,過半數會員同意才能行使罷工權。換句話說,從申請調解到正式罷工,一直都有預告罷工的效果。一直不斷在告訴資方,勞工已經退無可退。」王醒之說,「罷工」就是勞工端著飯碗談判。想想,如果還有一點點可以吞忍的空間,不會有勞工想要罷工的。(資料來源:王醒之臉書、東森新聞)

是的,就心理條件來說,人們幾乎不會去從事「成功率很低但風險很大」的事,我們會自動放棄部分權益以換取安穩的生活。除非,面對不得不的危機,只好孤注一擲,因為留在原地不改變也是慢慢趨向死亡。所有生物都一樣,「狗急,才跳牆」。

罷工是群體行為,然集結不容易,弱者因為恐懼,害怕被清算,更少參加這種「不成功便成仁」的集結反抗,即使這是被煽動的,也只能說他所處的勞動條件糟到很容易被煽動。有些人譴責他們是「貪得無厭」,這是不對的,會使用這種說詞實在是因為整體社會經濟不穩定,確實有人比空服員、醫護人員(他們也抗爭過)的薪水低,但社會不該要求不同工卻同酬,把個人不安投射在爭取自己權力的人身上,這只是為自己的難過處境尋找拖詞。有些人事不關己,用道德去評論,則是更糟糕的欠缺同理心。

王醒之說,內行人都知道,真正困難的還不是取得合法罷工權、拒絕提供勞務而已,真正困難的是勞工在既存的權力關係中,不但不能直視資方代理人,並且帶著恐懼繼續鎮守在罷工線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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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期待的未來,是爭取來的!

記得很久之前,還不是週休二日的時候嗎?一週上班6天,每天8小時,後來一週上班5天半,星期六上半天。我有意識那些週六要上半天的生活,一直以為人生、社會就是這樣,然後慢慢地,在修法之後,臺灣的每週工時是40小時,週休二日。我並不清楚當初的人是怎麼爭取的,但絕對不會是公司或政府高官突然恍然大悟人需要休息…唯有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衝撞與妥協,社會整體勞動條件才會愈來愈好。

罷工的不便,如旅客的不便,『我想只能呼籲大家多一點愛與包容吧,沒有人想要隨意罷工;發動罷工也不容易成立。』(資料來源:「長榮空服員值得我們的掌聲」D-Card)

罷工有沒有可能遭濫用?每一件事都有可能被利用與黑暗面,更因此我們都要好好瞭解怎麼回事,不要太快短視近利,不去思考,單純S-R反應(EX:因為被空服員罷工,害我買機票出不了國…),近因看起來是空服員,但其實是背後的制度所致才對。

每一個行業都有自己的基準,所有人都在追求制度改善,整體社會才會向上,否則「不爽不要做」的結果,每個人都會淪到高工時領低薪(因為永遠有替代人力在補,老闆永遠不缺人…),當社會逐步往下,只有資方獨佔金字塔頂端。

 

我是已買長榮機票的心理師,我支持罷工,希望社會每個行業都能邁向更合理的工時與報酬,每個行業真的都需要,包括心理師這行。

 

延伸閱讀:方岑談職場:比去與留更核心的問題,是找回做自己的勇氣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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