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吳姵瑩Chloe Wu 諮商心理師
興奮與恐懼啟程
第一次準備去印度時,我是興奮的,即將要前往一個傳說中落後、髒亂、性暴力事件不斷的國家,這些傳言並不能阻止我,前往印度是我的夢想,而實現夢想的聲音 不斷催促我。但興奮中,卻夾雜著不安與恐懼,媒體強力放送的負面新聞,將印度十足妖魔化。我曾經很坦然的告訴朋友,「如果我回不來了,要記得來看我」。這 句話換來不少白眼。
人生總是充滿未知,你根本無法預料下一刻會有什麼樣的災難發生。但即使這樣坦然,我還是感到恐懼。
「萬一我真如報紙上報導的被強暴了呢?我要如何面對我未來的人生?」
「如果我被一群壯漢團團圍住,我一瓶防狼噴霧劑又能發揮多少作用?我的防身術又能一個打幾個?」
原來我不怕突如其來的死亡,我怕無止盡的心理與身體折磨直到死亡。我被自己的恐懼淹沒,也難以跳脫便利都市生活的習性。
「如果那邊沒有廁所怎麼辦?印度女人不是非有廁所的家庭不嫁嗎?」
落後與髒亂的想像,甚至讓我在夜裡做了恐怖的惡夢,一個長滿蛆的廁所,讓我在夢中頻頻作嘔。如果上廁所這麼恐怖,我還要去嗎?
因為身為女人,我無法像男人一樣靠著牆壁就地解放,我需要隱私,我需要馬桶,也需要它乾乾淨淨,沒有自動沖水沒有關係,但不要有蛆好嗎?然而事實證明,這一切都是我的焦慮與恐懼作祟,除了地板有點髒跟味道有點濃之外,我沒有看到任何驚嚇到無法上廁所的東西。
別讓恐懼絆住你的夢想。
細數令自己安心的元素
我從小就想像力豐富,也喜歡做白日夢,也因為這個原因讓我不由得想像越來越多恐怖的事情。
如果我被搶了怎麼辦?我被性騷擾怎麼辦?我會不會被攻擊?
我如何在一個人的旅行當中保護自己呢?
這是我在旅行之前不斷去思考的,除了蒐集旅遊資訊,除了找當地人當嚮導,除了找旅伴外,「保護自己」一直被我放在心上。
接著我在找隨身背包時,我找了側邊可放水壺的後背包,重要的是,它可以從背帶附近打開拉鍊,因此是不容易行竊的設計,它的拉鍊並不好拉開,因此我會將錢包放在靠近背帶的拉鍊,因此若小偷企圖打開我的包包時,也必須在包包中翻攪一番。
當然,錢絕對不會全部放在一起,就像雞蛋不要放同一籃的概念,我在第一次的旅行中,其實在腰側放了隱形霹靂包,但因為當時是冬天,而且這個隱形包是不會讓 人看見的,我會在包包中放入信用卡、美金、護照和簽證的影本,這個包,其實也是我安全感很重要的來源,至少我知道,當我外面的包包遭搶時,我有身份證明的 文件,我也有足夠的錢可以走後面的行程。有些人就將霹靂包當隨身包了,也就是當他們要掏錢的時候,就會將包包打開,但對我而言,這樣並不安全。
接著就要說說我買那個後背包的目的了,除了在心理上可以預防被搶之外,重要的是兩側的口袋設計,印度的水並不乾淨,你必須買瓶裝水,所以一側是拿來裝保特 瓶水的,另一側是拿來放傘的。這跟我過去閱讀過的強暴犯尋找對象的文章有關,他們害怕「麻煩的女人」,也就是說,你隨手拿出可以「攻擊」的東西,會讓他們 感覺到麻煩,如果你奮力掙脫,也會讓他們覺得費力。依據此說法,我在一開始,甚至想要買登山杖,偽裝自己要去登山,或者當成走了太多路的扶杖也罷,至少放 著若要抽出來也挺方便的。但後來我因為它的重量與價格便作罷了。因此我帶了我的折疊傘,並且將防狼噴霧放在風衣的外套中。
你說我一個人去印度旅行很勇敢嗎?
其實我只是努力找出讓我不安的元素,然後加以克服,接著你也只能看老天爺怎麼安排了。
當然說到這裡,還是會讓人質疑,這麼多男女不平等的新聞,這麼多他們不尊重女性的現象,這麼多強暴與印度首都已成為「強姦之都」的說法,你不怕嗎?為什麼還要去?
我其實很怕阿,只是我回到自己身上,我究竟在怕什麼?
承認脆弱,看見柔軟
其實,我害怕承認身為女性的脆弱感,我害怕女人在身體構造上就是相對弱勢,所以我必須想各式各樣的方式來武裝自己,想著被攻擊時如何反擊,想著如何不吃虧。
也許,防人之心不可無,在這個人口眾多的發展中國家,不得不承認仍有某個比例的人,並非善類,但善良的人口仍佔有絕大部分的比例,我們看見了嗎?即使在已開發國家,比例便會下降嗎?
當你在武裝的同時,你在害怕自己的脆弱與不安在大庭廣眾下暴露出來,你在害怕遇到你無法掌控的事情,但回歸平常的生活,你是否隨時隨地都可以掌控一切,都可以強悍的面對所有事情?
所以我承認了。
我是個女人,嬌小的女人,我沒有大塊頭,背著十五公斤的背包走一百公尺就讓我氣喘吁吁,我是脆弱的人類中,外型更為脆弱的女人。
當你脆弱時容易被侵犯,還是武裝時候?有時候這不純然是運氣問題。
有個猩猩和麻雀的故事這樣說,一隻受傷的麻雀飛進住滿猩猩的籠子裡,管理員心裡想著這隻可憐的傻麻雀,不一會功夫一定會被吃乾啃淨的。但,此時猩猩一把接住麻雀,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,慢慢地將牠傳到籠子外給管理員。
當然,我不是在教你隨時隨地都要病厭厭地脆弱,也不是在告訴你女孩就該表現脆弱惹人憐愛,而是,去接納自己的脆弱。
在這深刻的體認中,當我不武裝了,我也看見身為女人柔軟的一面。
一個簡單的微笑就讓我交到朋友,身為異國女人的表徵,你可以在異地獲得更多的關注與幫助。同時,當你不武裝時,你可以更清楚地聽到心的聲音,你可以更敏銳 更直覺的觀察周遭的一切,當有人靠近你時你感覺不舒服,你自然會相信這樣的直覺而與此人保持距離,你可以更直接地穿透眼神看見此人的良善與否,因為我一直相信眼神是最難以掩飾的非語言訊息。
用純淨與好奇與人連結
然而還有最重要的,沒有了武裝,請用純淨的心來妝點你自己,接著你就會在旅途中遇見許多純潔的伙伴,陪伴你、指引你,而這美麗與純淨的氛圍會在你的周圍震 盪,即使你風塵僕僕一整天,仍感覺心情無比清澈。而如何讓自己保持純淨,其實可以在每個清晨或夜晚,坐下來與自己對話,拿出小手札來記錄一切在你心裡環繞 的事情,同時在完成後,再次提醒自己旅行的目的與態度,當然你想記錄發生的大小事也很好,它有助於你的記憶。
再來,別忘了讓好奇的心來豐富你的旅程,無論你是獨自旅行,或者你有朋友一起旅行,請記得,好奇的「問」。只要問問題,你就能與當地人產生連結,在印度絕大多數的人都願意回答你的問題,怎麼找人問,我的秘訣是,戴眼鏡的人或穿戴看似家境不錯的女人,理由很簡單,因為這兩種人受過教育會說英文的比例較高,在 我的經驗中,我的確在這兩群人身上獲得許多幫助。從旅遊書中抬起頭來,拿掉滿臉的困惑與防備去問吧!問問這裡怎麼去,哪裡比較好玩,去體驗旅遊中隨時隨地 的驚喜,去感受當地人對你的熱情,也讓這短暫的互動,為你的每天(與他的那天)留下美麗的回憶。
放下恐懼,放膽體驗
生命很有趣的地方在於,當你承認你的脆弱與恐懼時,你就會發現其實你並非萬能,你無法控制所有的事情,因此你需要被幫助。這樣的承認讓我更常去思考的,是如何在旅程中找資源,所以每個路人都是我的導遊,在青年旅社遇到的每一個聊得來的室友都是我的旅伴,或者如果你也希望這麼做,去試試沙發背包客的網站 (Couchsurfing),去看看是不是有當地人願意跟你一起旅遊或出來見面吃個飯,或者願意接待你到他們家裡,嘗試冬天裡無法洗熱水澡的感受,或目 睹佈滿各式宗教色彩的房間,然後你自然而然擁有更多文化交流與國民外交的經驗,更多深入體驗當地生活的機會,而在你的世界地圖上,貼滿各國朋友的名字。
因為旅行中的小插曲,我在馬來西亞與新加坡的邊界弄丟了我的防狼噴霧,偏偏防狼噴霧在新加坡是禁賣的「武器」,所以第二次入境印度,是「空盪盪」的狀態,但沒有了武器,我卻發現自己在承認的過程裡,再次強壯。
這是我在印度旅行中的體會,希望你也可以開始面對你的恐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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